古往今来,数千年历史长河中,战争与和平是两个经久不变、相伴相生的永恒主角。然而回顾几千年的战争史,留在人们印象中的,只有那些纵横疆场、冲锋陷阵的谋臣勇将让人们津津乐道,而每一场战争的真正主角,那些默默无闻的普通士兵们,却几乎无一人在史上留下姓名。他们用热血和生命铸就了一场场辉煌胜利,然而在等级森严的封建时代,他们的价值却一直被漠视。
然而也有例外,唐朝唐玄宗在位期间,有一位武将王忠嗣,却勇敢地对“一将功成万骨枯”的定律提出挑战。王忠嗣权势最盛时,担任河东、朔方、陇右、河西四镇节度使,唐朝三分之一的武装掌握在他手里。但他主张“持重安边”,在确保唐朝边疆安全的前提下,不愿轻易开启战端。当时唐朝与吐蕃连年征战,边境小城石堡城被吐蕃占据。石堡城地势险要,三面悬崖,仅仅一条小路可登顶,吐蕃只需数百士兵防守,就能达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效果。石堡城对于唐朝的象征意义远大于战略意义,“得之未制于敌,不得之未害于国”。好大喜功的唐玄宗却不顾实际情况,下令王忠嗣强攻石堡城。
然而一向忠心不二的王忠嗣却拒绝了皇帝的命令,他向唐玄宗坦然相告,石堡城地势极为险峻,如果不惜代价强攻,“必死者数万,然后事可图也。臣恐所得不如所失。”唐军不死个几万人,是拿不下来的,是个大大的赔本买卖。应该待机而动,智取为上。他明确表态:“忠嗣岂以数万人之命易一官哉!”不愿用普通士兵的无谓牺牲来铺就自己的功名富贵之路。王忠嗣的倔强激怒了唐玄宗,结果他的大好前程就此终结,丢官罢职,离奇暴毙。
王忠嗣死后,唐玄宗钻进牛角尖不能自拔,非把石堡城拿下来不可。另一位威震一时的唐朝名将隆重登场,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哥舒翰。那首尽人皆知的唐诗:“北斗七星高,哥舒夜带刀”里的主角,说的就是他。哥舒翰原先是王忠嗣的部下,以骁勇善战闻名。王忠嗣被撤职后,哥舒翰被任命为陇右节度使,主持对吐蕃作战。面对唐玄宗强攻石堡城的要求,新官上任的哥舒翰慷慨领命,决心要干出个样儿来给皇帝看看。
《资治通鉴》记载,天宝八年,哥舒翰征调各路大军数万人,浩浩荡荡直扑石堡城。当年六月十八日,攻城作战正式开始。双方的兵力对比极为悬殊,唐朝方面合计六万三千多人,吐蕃方面仅仅“以数百人守之”。看似一场老虎吃鸡般毫无悬念的战斗,结果却成了唐朝将士的炼狱。
石堡城地形极为险要,《洮州厅志》记载,石堡城依山而筑,“半在山上,下临洮水,三面险绝,石壁峭立,惟西南一径可通”。吐蕃守军早已做好充分准备,储存了足够的粮秣、饮水、武器辎重。战斗开始后,唐朝大军虽然人数众多,但因地形所限施展不开,只能每次派出几百人的小分队强行仰攻。吐蕃士兵占尽地利之便,躲在石墙之后,箭如雨下,滚木礌石铺天盖地而下,唐军只有挨打的份儿,伤亡惨重却没有丝毫进展。
哥舒翰恼羞成怒,下了死命令,限定时间之内攻不下石堡城,所有一线主攻武将全部砍头。最终在唐军不惜代价的强攻下,石堡城中守军粮尽援绝,连山上的石头都被用完,唐军才最终攻克石堡城。然而与其说这是一场胜利,还不如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惨败,因为结局完全被王忠嗣料中,《资治通鉴》记载,“唐士卒死者数万”,《旧唐书》记载,“伐石堡城,拔之,死者大半”。《新唐书》记载,“翰引兵攻石堡,拔之,死亡略尽”。从这些记载分析,六万唐军战死至少四万以上,甚至更多。在一次战斗中损失四万人以上,取得的战果仅仅是一座无足轻重的小城,俘虏吐蕃将士“铁刃悉诺罗等四百人”,无论如何都称得上一场惨败。
然而,哥舒翰却得意洋洋,因为别管怎么说,皇帝的圣旨被他如期完成,虽然代价惨重,但实现了攻占石堡城的目标,对他和唐玄宗而言,这仍然是一场大捷,可喜可贺。按照中原王朝惯例,每逢取得大战胜利,武将们都会来个勒石为铭,要么刻一块石碑,让自己的赫赫武功名传后世。
哥舒翰命人雕制了一块石碑,竖立在石堡城边,就是文物史上有名的“石堡战楼颂碑”。这块石碑很有特点,与内地常见石碑迥然有异。普通石碑都是扁扁的长方体,有正反两面可以镌刻碑文,这块石碑却是极为罕见的类似圆柱体的八棱柱形,体型纤巧,有八个面,每面都镌刻五行碑文,每行有三十六个字,详尽描述了唐军攻克石堡城的“辉煌战果”。
随着岁月流转千年,往日的军事要塞已被废弃,“石堡战楼颂碑”也渐渐被人遗忘,不知何时在风雨中倾倒埋没,不为人知。清朝光绪二十三年,当地农民周兆南偶然在自家土地中刨出了这块唐朝八棱碑。《甘肃唐代涉藏金石目录提要》记载,老乡们无从知晓这块石碑的来历与价值,只对它似圆非圆的形状发生了兴趣,加之这块碑长度重量都不算大,经过改造,把它变身一件农具,成了农村打麦场常用的碌碡,又叫石磙子、石碾子。宣统元年,美国传教士劳塞尔途经此地,偶然发现了碾场上的这件碌碡,奇特的形状和密密麻麻的碑文引起了他的注意,此人是个中国通,辨识碑文后知道这原来是唐朝的记功碑,其价值不可估量。于是他立即找到碌碡的主人,讨价还价后重金收购,运回美国,至今陈列在芝加哥菲尔德自然历史博物馆,被当成镇馆之宝之一。《石堡城辨遗》记载,该博物馆对这块八棱碑极为珍视,当年考古学家们还能以一次一千美元的代价拓印石碑,后来出多少钱也不准碰了。如此珍贵的文物却流失海外,令人痛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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