驱鬼扳指

　　李大叔小时候是一个很标致的小男孩子。

　　有一次他到庄头的一座大坟前的桑树上掏小鸟，晃下不少桑葚。见一旁过来一老头，就喊：“老爷爷来吃桑葚吧。”他边喊边卖力地晃，一下子晃撒手，头朝下掉了下来，头都被跌缩胸腔里。那老者赶紧将拔出来说：“你这小哥，将来要成躬腰子了。”

　　李大叔一天一天长大，还真成躬腰，媳妇没说到，他父母就去世，成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。

　　有一天，他家门前来了个讨饭的老头，他一看似曾相识，又天寒地冻的，就拉那老头进屋，请他喝一杯，临走还送那老头几元钱，那老头一激动，不走了说：“我教你点手艺吧。”也不知道是那老头会教的还是李大叔聪明，两三天，就学会了编筐手艺。

　　哪知道，那老头教会李大叔后刚想走，突然病倒了，还没送到医院就去世了。李大叔就以师父之礼将那老人安葬。

　　就在安葬好那老人的当夜，李大叔做了个梦。见那老头来对他说：“你当年想晃桑葚给我吃跌残，我来教你这手艺，师父，不能让你白认，我有一套家俱在某地人家寄存，你拿这个扳指，到那家就说是这主人叫来拿那套家俱的。”李大叔醒来后，果真发现枕边有一个玉石扳指。于是他就按那老头说的方向找去。

　　一连走了好几天，才到了那人说的地方，找到那家后，拿出扳指，说明来意。谁知道那家人接过扳指一看，全跪下说：“师祖爷，请接受我们一拜。”李大叔感到奇怪说：“你们认错人了吧，我怎么是你们的师祖爷呢？”那家人说：“别看我们这编筐的，也是有根底的行业。我们的手艺自老祖开始已经传下二十多代了，你这个扳指是我们这行业每代掌门佩戴的。失传近百年，现在你的手上，你不是我们的师祖爷是什么？”

　　李大叔还想说什么，那家人已经拜过起来，请他到一个收藏室，指着一套已经陈旧的编筐家俱箱说：“这就是你要拿的家俱。”随即叫人拾当拾当给李大叔。李大叔接过，走出那家后，回身再望，哪有什么人家？原来自己是站在庄头的大坟前那棵桑树下。

　　李大叔愣了半天，才明白自己遇到鬼怪了！看看背着的家俱箱和手中扳指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，就想反正自己是站着一人，躺下一个，就是鬼怪我也不怕。

　　李大叔回家后，手艺很快在四乡八镇叫得响了。一到秋后，腊条收下时，就东家带，西家请，请他去家编背娄、粪筐。奇怪的事儿也接踵而来。

　　那天晚上，他在陈大庄为人家编了几个背娄，由于吃饭迟了，又喝了几杯酒，就更迟了。走到三叉河时已经到二三更天气。这时，他突然想，听人说这里会出鬼，要是真的遇到怎么办啊？俗话说怕鬼有鬼。就在要到河边时，突然觉得身后有人，李大叔心想，刚刚还没有人，现在有动静，是不是真的有鬼啊？他就放慢了脚步，他一慢，后边的人也慢，这时李大叔心里犯嘀咕，难道真的有鬼？他摸一下身后的工具箱，心想，怎么办？如果自己到小桥上时，被他们拖下水，就没有命了。要么现在就与他们拼。

　　就在这时，他觉得手指上的扳指动了一下，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到背后工具箱上，抽出一根腊条，猛然回头一看，是两个黑影，手里还端着枪。大吼：“狗日的，老子跟你拼了。”边吼，边用手里的腊条往那两黑影砸去。那两黑影一愣神之间，都被他砸了一下，只听“叽、叽！”两声，李大叔再一注意，两个黑影越来越小，不见了。

　　李大叔赶紧跑着过河，回到家。第二天一早，他正好又去另一家编筐，路过那儿想起这事，一找，还真的让他找到了。原来是两只已经烂了的日本鬼子穿的破皮鞋。抗日战争时期，那儿曾经被八路军打死不少日本鬼子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渔人打了上来，就天天晚上作怪了。李大叔当时找点草，把那两只破鞋放到火里烧成灰，从那，那个河道口就干净了。

　　南京来的下放户老蔡，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，可有一天他却悄悄地地送了从南京带来的两瓶酒给李大叔。李大叔说不要，老蔡说：“你要是真的不要，我就跪下来了。”李大叔见推不掉，只好留下说：“咱俩跟喝了吧。”说着，就掏了几块钱，叫人去街上买点小菜来。两人边喝边讲。

　　几天前，李大叔从外村回家。月挂西稍，天已经半夜。路过庄西一个送水渠时，突然听到好像有猪哼的声音。李大叔心想，现在不许养猪，谁家还敢将猪放出来啊。他走几步后，觉得又不像猪哼的声音，是什么呢？他站了下来，借着月光，一瞅，见那渠道里有一个黑影，伏在那儿。声音是从那儿发出来的。李大叔心想，是什么东西呢，就在这时，他那戴扳指的手又动了一下，他想起河边那事，一愣，心想又是鬼怪？他定了定神，伸手拿住腊棍，往黑影处一步一步走去。

　　到跟前再一注意，不是猪，是一个人，脸朝下伏在地上哼的。李大叔一见，知道真是那么回事了，就大喝一声，举起腊棍往那人身边砸去。只见，“啪”的一声，两团火花从那人身边跳出，顺风飞走。这时只听“我的妈妈！”一声，那人坐了起来。看到是李大叔，就“哇”的一声哭了起来说：“老李啊，幸亏这渠道里没水，不然我早就没命了。”接着老蔡说他晚上出来转转，突然迷了路，不知道怎么回事，就到了这渠道里了。正想往上爬，来了一大一小两个人，拼命把他住渠底按。他怎么也挣脱不了。要不是李大叔来救，再过十几分钟，自己肯定没命了。

　　村里在渠道边有十几亩地瓜，都要熟了。自从那老蔡被鬼迷的事传出后，瓜地没有人看了。队长找到他说：“听说你不怕鬼，那块瓜地你去看吧。一人给你双倍工分。”李大叔一听，心想，反正自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，到哪睡觉都行，就应了下来。

　　那天夜里，他来到那舍子里，刚要睡着。迷糊间来了一位妇女带着一个孩子，对他说：“好心人，你给点吃的吧，孩子已经好几顿没吃饭了。”李大叔心想，谁家女人啊，怎么这么晚还出来要饭，还带着孩子？这时他想起自己的工具箱子里，有人家送的一包米饭，本想自己饿时好吃的，就给她们吧。想到这，他将那包饭找出来，递给那妇女。那妇女说了声谢谢，就接过喂那孩子。谁知道那孩子，吃声很响，就像什么东西叭咂嘴似地，他感到奇怪，一瞅，见那孩子吃到嘴的饭，却从下巴漏了下来。李大叔一愣，听说只有鬼没有下巴，吃饭会往下漏，他心中有数了。

　　李大叔握住编筐用的刀，趁那女人不注意，甩手就一刀，砍向两人，骂道：“我叫你们来吓唬人！”只听“叮、当”两声，火星直冒，那刀好象砍到铁上似地，手都震疼。只听那两个人“唉呀！”一声，跳起说：“好你个李躬腰，你今天没戴那老东西的扳指，我能怕你？”随着声音化作火团，向李大叔扑来，李大叔一愣，才想起自己刚才临睡前洗手洗脚时，将扳指拿下放到工具箱子里。刚想伸手去拿，只见那火团已经烧到面前，李大叔只觉得一股臭气扑鼻，随之头一晕倒在地上，碰倒了工具箱。

　　就在这时，那枚扳指滚了出来，碰到李大叔，李大叔一个激灵，醒来，见扳指在自己的身边！他迅速抓起扳指，再挥刀向那火团砍去，那两火团“叽叽”两声，一分为四，直往西南飞去，落到一个坟墓跟前不见了。

　　李大叔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，第二早起来到那坟墓前一找，见坟墓前睡着一条四五斤重的黑乌鱼，腰上被砍了一刀。鱼身边有一根棺材钉，那钉子上也有一条被砍的痕迹。

　　瓜园结束后，李大叔去队里结算工分，让一群二混子知道。要拉他去批斗，叫他谈白，为什么要宣扬迷信？李大叔不听他们的，那群二混子就来拖拉他，一下子将李大叔手上的扳指撸了去。李大叔就去夺，那二混子手好像被什么东西烫似地，一松，扳指掉到地上，碎成几块。气得李大叔大骂起来，那群二混子一看他发飙了，怕挨打，转身想跑，李大叔抓起地上的碎扳指一掷，那些二混子都跌倒在地，抱着一条腿哭喊。送到医疗点一查，也不青，也不肿，就是痛，吃药打针也没有用。他们父母只好来找李大叔，求他救治。

　　李大叔说：“那扳指是我们编筐的开山老祖为历代掌门人确立的信物。因为干我们这行免不了起早摸黑，会遇到鬼怪什么的，开山老祖请一高人为他经常戴的扳指作法，让扳指能辟邪驱鬼，并作为信物传给掌门人佩戴。可这扳指只驱鬼不伤人呀？哦，也许这些孩子光做鬼事，不走人道所以受到惩罚，你们叫他们好好做人，会自动好的。”

　　那群二混子再也不敢乱来了，腿好后都来向李二叔学手艺，李二叔一一收下，一边教他们手艺，一边教他们做人。几年后，村里成为编筐专业村，家家富得流油。

　　李大叔去世时全村都为他戴孝送葬……

　　多年后，人们还会看到他戴着那扳指，笑眯眯地与他师傅站在庄头那棵老桑树下，望着忙碌的徒子徒孙和日新月异的新村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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